创业者们的野心时代

[paragraph]在这个追逐资本神话的野心时代，创业者无疑是命运高高举起的勇敢者，然而喧嚣、泡沫和传奇，远不是这个群体的全部。联合创始人接受采访的前一分钟，还在处理突发，修理漏水的马桶；生意场上扯媒体人气质没用，应酬路数你不能装外宾；从化妆品代购起家的“码农”，兢兢业业做到了国家级保税区“跨境电商”的业务伙伴。他们的故事既不耸人听闻，也不荡气回肠，但是真的蛮拼的。是为这股大众创业、草根创业的新浪潮增添一点注脚。

我不是小白兔
“赚钱，过上新闻联播里的生活。”媒体人李铁辞职创业时，曾如此答复微博粉丝。郑褚的心理建设是“做好最坏的打算来创业”，如果创业失败，就去投资机构当经理看项目。
俩人很快找到了一个做传统行业的天使投资人，便拖家带口南下广州，“北京是生存，广州有生活，在这里能更愉快、有尊严地挣钱。”看郑褚的朋友圈就知道了，和北京的创业者们忙着参加各种高峰论坛、创业咖啡沙龙不同，这个本来爱打游戏和在微博上跟人打嘴仗的宅男变身为：每周去两三次健身房，周末不是带着老婆孩子自驾游，就是在小区游泳、滑草。
先有钱再招人和做产品的团队是从容的。李铁和郑褚多次赴东莞工厂考察，发现厂弟厂妹们的社交圈子，都围绕老乡关系展开。中国有2.45亿的流动人口，应该做一款以同乡社交为核心功能的app，去占领这庞大的刚需市场。几个月后，这一思路进化成一个名字特别讨喜的app：闰土社交。
最先到位的3号员工孙乐涛，是李铁的老伙伴。这个以教书和写时评为业的哲学博士，转型成COO，也是头号产品经理，花了一个多月时间下载各种app，注册账户体验，写产品分析报告。
齐刷刷的媒体人阵营，在找CTO时还差点碰壁。“码农”梁梓杰起初对产品蛮感兴趣，听说联合创始人都是媒体人出身，有点打退堂鼓。“媒体人创业给圈外人的印象是说得天花乱坠，真干事儿却不大靠谱。”李铁和他聊到凌晨2点多，谈人生谈理想，最终才挖角成功。有了一个CTO支点，三个月内，他们又从一线互联网公司挖来了5个产品技术人员。
自诩“本来也没那么多媒体人气质”的李铁，刚开始刷脸约老板时，张嘴闭嘴谈钱也会觉得不好意思，生意场上的应酬路数不能装外宾，“该去的地儿都得去，我也不是小白兔了。”
“闰土”团队的另一个特色是，八成员工是联合创始人李铁和郑褚的微博粉丝。“价值观相近，沟通成本会低很多。”李铁面试实习生，总会习惯性地问问“你微博都关注哪些人啊？”以此来迅速判断下三观。app邀请内测时，他俩微博上“振臂一呼”，两天揽了6000多个种子用户。为了“和气生财”，俩人在微博上也没那么任性跟人对掐了，更多的是在分享闰土app上的奇闻趣事。
团队在广州番禺租下了一栋别墅，小区环境清幽，有森林公园的style。更重要的是，信步其间，眼看着别人家的泳池、豪车、菲佣，你很难无动于衷，对创业者来说，这也许是最不动声色的鸡血。

别给我们省钱
“在命运降临的伟大瞬间，市民的一切美德——小心，顺从，勤勉，谨慎，都无济于事，它始终只要求天才人物，并且将他造就成不朽的形象。命运鄙视地把畏首畏尾的人拒之门外。命运——这世上的另一位神，只愿意用热烈的双臂把勇敢者高高举起，送上英雄们的天堂。”坏男孩联合创始人李慧翔在回答为什么要创业时，一字不落地背诵了《人类群星闪耀时》里的这段话。

就在采访前一会儿，他还在处理突发：卫生间的马桶漏水了。他写过一篇《我为什么要离开月薪4万的上市公司？》，记录了“简陋地令人发指”的办公环境：“上班第一天，椅子是自己拼的，显示器是自己装的，电脑是前人用过的还要重新整理，全公司十几口子人巴掌大一块地儿还只有一个卫生间。”
坏男孩致力于解救拙男，教人把妹。PUA（把妹）文化风靡美国多年，教父级人物谜男将之称为“社交力学”，要帮助全世界成千上万的男人学习他们老爸没有教的事。2010年，谜男的弟子Chris将PUA引进中国，并成为第一个教约会实战技巧的培训师，2013年他创办了坏男孩论坛。
团队最早在江苏一留学生创业园起步，“主要是优惠政策多，房租便宜，消费也低。”Chris很快发现，钱是省下了，招人太难。迁到北京后，也搬过三次家，多是五环外的经济适用写字楼。业务扩张，还要招十几号人，最近又要换办公室了。Chris还是奉行“保护好现金流，没必要多花钱”的原则，天使投资人却给他上了一课：钱要花在有价值的地方，租个好一点的办公室很有必要。
被鼓励花钱的Chris还有点震惊，投资人讲了另一个团队的故事，刚拿到钱就花了40万猎头费，在别人看来，这是钱多烧的慌，但这笔钱的回报是猎头们卖力挖角，团队很快集结了一批特种兵，产品从开发到上线，效率大大提高，这40万花得很值。“投资人把钱给创业公司，不是让你省钱的，要省钱我们直接存银行就好了。”

小米加步枪
深圳南山区西丽，五层旧厂房改造成的仓库。穿过一楼快递分拣点，二楼过道满坑满谷的德芙巧克力，leo的仓库兼办公地点在四楼。窗外还是片杂草丛生的荒地，散落着些废弃的铁油桶。
没有铭牌，一切从简，近乎作坊式的朴素环境，很难和“跨境电商”联系起来。唯一高大上的，是一张leo和国家领导人的合影，凑近看，才发现是张视频截图，右上角还有“新闻联播”的角标。
五年前，leo还只是个偶尔跑去香港买买奶粉的“兼职水客”，“这是跨境电商的初级阶段。”
2009年，leo夫妇开了家卖化妆品的淘宝小店。每周2次，他6点钟下班后，开着小面包车去罗湖口岸，过关到香港拿货，掐点儿在凌晨12点闭关前回深圳，因为那时海关检查会稍微马虎些。没有仓库，堆满货的时候，家里找个下脚地都难。
凭借勤奋和努力，一年多后，leo升级成分销商，在只有30万现金流的时候，他遭遇了一次假货危机。
一直供货的香港公司销售陈小姐，想做个私单，400瓶雅诗兰黛粉水，给leo的折扣比公司正常渠道低，18万，从台湾发货。leo接单了。一个多月后，广州物流联系他取货，拉回来一验，全是赝品。
圈子不大，很快有同行打听到这批货，想以每瓶80元的价格收了。leo作了一个割肉的决定：一瓶也不卖。他找来两个收废品的大爷，把粉水一瓶一瓶地倒进下水道，“心疼也没办法”，最后400个空瓶子卖了80块钱。
事后复盘，他觉得可能是物流途中被调包了，“香港发货通常从深圳入关，台湾发货从福州厦门进来的多，这个单从广州过来，有猫腻的可能性就很大。”陈小姐最终只赔付了6万多，但这笔亏损12万的买卖让圈里人知道了，leo家的货信得过。
2012年，leo夫妇先后辞职，做过一段时间某知名电商的供应商，因管理混乱退出。后来低价收购了经营不善的某化妆品特卖网站，渐渐有了十几个员工。“码农”创业的另一个优势是，他能自己写程序，原有的后台系统用得不顺手，两三天就能写个程序优化下，出现bug随时迭代。
如果没有那奋力一跃，leo至多也就是个勤勉的“接盘侠”电商CEO了。在各大电商平台高举高打“跨境电商”的时候，他悄没声儿地和河南保税物流中心接洽了大半年，“能不能拿下国家级保税区才是跨境电商的下一个分水岭。”
2014年5月10日，国家领导人视察河南保税物流中心，leo作为第一单实货测试的电商，出现在当天《新闻联播》的镜头里。这是一贯低调的他做过的最高调的事。


创业总动员
2015年2月，彼得·蒂尔到访中国，发现北京的创业氛围已经遥遥领先，超过世界其他地方，仅次于硅谷。他曾在《从0到1》里记述了90年代末的硅谷淘金热：一个熟人在成立自己的公司前，就已经在卧室里计划好了要上市；另一个40多岁的研究生创业，一口气开了6家公司；公司名字里加一个“.com”，价值就能一夜翻倍。“好像硅谷里的每个人都时刻准备着相信任何事。”
国家层面的“创业总动员”也一直在鼓励人们顺势而为：各地政府下放、取消了有关创业的数百项行政审批权，同时加大税收支持；教育部要求高校建立弹性学制，允许在校学生休学创业。恐怕没人数得清，李克强总理多少次在公开场合谈创业了。
中关村创业大街的出现，大概是对此最好的回应。2014年初，这条街的改造方向就设定为：像美国硅谷一样，打造一条中国的“沙丘路”。 2015年 1月5日下午3点半，大街南口，屹立了数十年的““籍海楼”三字金色招牌被取下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块超大LED显示屏，大屏幕打出的第一句话是：“Hello，universe.”(你好，全宇宙。)
2014年6月至今，它已经吸纳了22家创业服务机构，举办过430多次创业宣讲，孵化创业团队近400个，有40000多名草根创业者前来朝圣。在流传甚广的段子里，他们被描述成““网龄超过五年，年龄低于三十，认字三千左右，英语四六级上下，知道KK，出入过媒体互联网和广告公司的朋友们都创业了，弄潮了，跟天使投资人喝咖啡了。”
在这条街上，只用一杯咖啡的时间，听一帮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理想，或许就能挑动你做出改变。
“两三个辍学的大学生（最好是斯坦福的），有一天在车库里甚至是不经意发明了一个什么东西，马上来了几个（没头没脑的）风投资本家，随手给了他们几百万美元。两年后，这几个年轻人办起的burnmoney.com公司就上市了，华尔街欣喜若狂，也不管它有没有盈利，当天就把它的股价炒高了三倍，这几个创始人一夜之间成了亿万富翁。接下来，他们盖起价值百万千万美元的豪宅，开上保时捷，甚至法拉利的跑车。每个人又甩手给母校盖了栋大楼，于是以张三，李四或王五命名的大楼就到处都是了。”
“硅谷六合彩”的梦还是要有，万一实现了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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